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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那是一段讓人連沈睡都會微笑著的時光,即便世界過於真實冰冷,生理上、精神上、分割的、撕裂的、沈淪的滅頂痛楚,好像都無所謂了般。

床上的銀白短髮少女緩緩呼吸著,看似淺眠,纖密細長的黑睫毛間或顫抖,冬雪似地乾淨似的左邊臉龐上烙著拳頭大的顆粒狀紅斑,薄薄的粉色嘴唇微啟偶爾散發出恍若未聞嘆息,彷彿隨時都會從夢境裡醒來。

醒來呵,要是虛實間可以選擇,她會不會選擇把她的剩餘人生都寄放在脆弱地如同玻璃糖紙似地幻境裡?

「…,我來了。」這是間被白色包圍的房間,純白色的大門、窗簾、桌椅、牆壁,少女像是被白絨絨天鵝羽毛床褥包圍著,而窗外淡鵝黃的陽光映在純粹的白色堆裡,一圈一圈,反倒有些刺眼的光暈。

「妳還在作夢嗎?還在那個夢境裡嗎?」細如蚊吶,長髮少女站在床邊,黝黑如子夜的長髮是這房間內唯一的強烈顏色:「怎麼妳不願意醒來?除了她之外,妳真的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了嗎?…」

強忍的眼淚更顯著黑眸晶亮,她定定地看著沈睡的無名少女,風突然吹開了窗簾,細長幾綹髮絲揚起,手中擁著的香水百合落了一地,空氣裡,不覺開始蔓延叫人懷念的氣味…

這裡,是哪裡?

一邊細細碎碎的踩著腳步,一邊微微左右張望著,石版路上喀啦喀啦地聲響,短髮少女訝異地發現自己穿著從未見過的服裝,雪白色絲綢上衣不知被誰拉扯過,露出她纖細明顯的鎖骨線條以及整個右邊肩膀,原本該是平滑美麗的乳白肌膚上,卻有著暗紅色彎曲,像是有人沾著和著血的硃砂畫上具有指示性意義的圖案似地。

少女半走半跑了起來,在陌生地方快步甚至呼吸急促地走著,沒有原因,只怕走了慢了一兩步,身後就有什麼恐怖大把大把攫取自己身軀,會破碎吧,像是被扯斷細繩的人偶般,無法自由行移的,斷裂,接著是席捲而來滿天蓋地的,黑。

哪,會是什麼呢?

再不逃走會來不及…少女腦海中反覆浮現這八個字,無暇思考,只能越顯慌亂地往前疾行,她的腳步才踏過的石版地面,立刻順著腳印出現一個又一個窟窿,每個都像是深不見底的井,而井裡,細細碎碎地發出聽不清楚的喃喃聲音。

她還是來了啊…她每天…嘻嘻…她是來等他的?嘻嘻…他不會來的…嘻嘻…跑啊跑啊…我們永遠都會在妳背後喔…嘻嘻…影子啊…躲不開啊…妳的心生病了,黑暗了…沒救了…

好多聲音飄遠地出現,卻又似乎近在在耳邊呢喃著,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冒著細小汗珠,巴掌形狀的黑影沾上了她的衣擺,一個一個,由下而上,彷彿踏著階梯似地,直往少女身上攀登。絲綢上衣漸漸染成黑色,少女驚恐扭曲的臉也跟著漸漸消失,不一會兒,空氣中只殘留著恍若未聞的尖叫聲音,卻也一絲一絲,被風吹散。

像是從未有過這麼一個少女,像是從未有過鋪天蓋地的黑暗。

石版路上飄著尚未乾枯的落葉,風吹過一陣,捲起叫人捏鼻子遮眼的灰塵,石頭燈籠裡泛著鵝黃色暖暖光芒,莫名地,行人開始多了起來…

花開了,下雪的某個清晨,日月交替時分,花開了。

穿著天藍色睡衣的長髮女孩,蹲在花朵旁,身影單薄的像是隨時會倒地的紙片,比雪還要蒼白的臉上凝結著笑容,比墨更深黑色的眼溫柔地看顧著嬌嫩的花朵,微笑女孩一手拿著水果刀,一手撫摸著水晶般透明的花瓣。

「等等就不會冷了。」

她微笑著劃開手腕,溫熱的鮮紅的黏膩的液體,順著指尖滴答滴答,直落在彷彿慾望得到抒解而歡愉顫抖的花瓣上,一點一點紅漬,一點一點消失。

少女滿足地呼出深長的氣息,把手舉到自己的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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